刘火：《图书季刊》对善本古籍研究的贡献

古代秘籍

[align=left]《图书季刊》由国立北平大学图书馆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三月创刊并于上海印刷出版。虽然经历抗战时的艰难困苦，季刊印刷出版又经上海、昆明、重庆、北平多地辗转，《图书季刊》从1934年到1948年十四年间，出版了12 卷共34 期。如《〈图书季刊〉的创刊及其历史意义》一文所指出的：《图书季刊》的印行，除了它“是民国时期时间跨度较久、出版期数较多的图书馆馆刊”，而且在“保存了很多重要的中外学术史和出版史资料”、 “推动学术研究提升国立北平图书馆的学术地位”、“推进国内外学术交流，培养学术人才”等三个方面都取得了重要的成就（张敏，2016）。这则小文主要介绍《图书季刊》在善本古籍稽核、梳厘、整理、校勘等方面的贡献。[/align]https://p3-tt.byteimg.com/origin/pgc-image/SPHRQptEFavR4j?from=pc[p=16, null, left]（《图书季刊》创刊号，1934年3月，上海印。本文所有图版均由本文作者提供）[/p][align=left]1936年，“七七事变”后，整个北平和华中、华东已临战争。1936 年12 月三 卷四 期后被迫停刊。直到北大、清华、南开在昆明组建西南联大（1938年4月）后，《图书季刊》于1939年6月在昆明重新印行出版。为了区别在前的期刊的卷序，在昆明出版的《图书季刊》标有“新X卷”的“新”字字样。就在新一卷二期上，发表了民国出版界“牛人”张元济的文章。文章题目为《宝礼堂而皇之宋本书录序》。《宝礼堂宋本书录》共四卷及附録一卷，共录宋版117部、元版6部。由南海潘明训（1867—1939）藏，1939由潘排印线装本印行。此《录》得到张元济鉴定以文字说明、并撰序由张氏的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据2020年7月上海古籍出版社重印时的出版广告介绍：《宝礼堂宋本书録》是一部内容详尽、体例严整、具有典范意义的善本书录。每书都录有书名、著者、版本、完缺、册数、递藏源流、序跋题记、行款版式、牌记、刻工、避讳、藏书印鉴等书籍传承有绪。[/align][align=left]张氏在这篇“序”里谈了古籍善本四个方面的话题。一、写本。张氏认为，古代书籍“镌工之美恶，视乎书法之优劣”。这等于说，原刻的精粗美丑，是任何一部书的根基或者标准。因此，张氏认为，“宋本可贵”是因为宋人刻书“多出能书者之手”。确实，今日都知“一页宋书一两金”之金贵，全在于刻工的书者和刻工。二、开版。张氏在考证刻本源流后指出，为什么宋版金贵是因为宋太祖初年“颁行天下刻书之式”，以免芜杂。无论铜版、铁版、木版还是泥版，都应规范。即页宽、行数、行距等大致有一个规范。三、印刷。张氏依宋版，就纸、墨、水等提出了精到的见解。四、装潢。张氏引《隋书·经籍志》说，书需在上中下三品中择善行之。张氏在“序”里，虽讲的是宋刻，但也是为当时的整个出版业关于制作印行提供了一个很高的书籍印行的标高。[/align]https://p3-tt.byteimg.com/origin/pgc-image/SPHRQqiEpBMwDq?from=pc[align=left](新一卷二期，昆明印)[/align][align=left]二、[/align][align=left]张元济的这篇“序”，事实上还是一篇中国书籍简史。张氏讲，从结绳始到竹到帛到纸，因雕版兴，“人文蜕代”“由朴而华”，到了唐宋而极盛。尤其是南宋五代“西起巴蜀东达浙闽”的雕版印书（笔者曾有专文论及五代宋蜀版之文。见《开天辟地宋蜀刻》，《学习时报》2019、9、16），“凡国监、官廨、公库、郡斋、书院、祠堂、家塾、坊肆”风起云涌。《宝礼堂宋本书録》便是这一中国善本古籍史的一部承上启下的著录。《图书季刊》在昆明新刻，自张元济此文后，关于善本古籍的文章是一重要话题。几可说，构成了《图书季刊》最重要的部分。据国家图书馆《善本书题记》所采篇什共有：[/align][align=left]段玉裁校本《经典释文》跋（罗常培，1939年新一卷二期）[/align][align=left]揭曼硕集四跋（傅增湘，新一卷三期）[/align][align=left]藏园群书题目记续休五卷补遗一卷（同上）[/align][align=left]伏跗室群书题记（冯贞群，新一卷四期）[/align][align=left]宝礼堂宋本书録四卷附录一卷（毓，新一卷四期）[/align][align=left]读刘邵人物志（汤用彤，1940年新二卷一期）[/align][align=left]抄本张青琱平圃遗稿跋（陈垣，新二卷一期）[/align][align=left]驳萧敬服记皇甫持正集旧抄本（余嘉锡，新二卷二期）[/align][align=left]瀛涯琐志（向达，新二卷二期）[/align][align=left]国会图书馆所藏善本书叙录（王重民，新二卷二期）[/align][align=left]百粤风土记跋（傅增湘，新二卷三期）[/align][align=left]卷盦藏书记略（顾廷龙，新二卷三期）[/align][align=left]伏跗室群书题记·续（冯贞群，1940年新二卷四期）[/align][align=left]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善本书叙录·续（王重民，新二卷四期）[/align][align=left]恬养斋文抄四卷（悟，新二卷四期）[/align][align=left]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善本书叙录·续（王重民，1941年新三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明抄本糖霜谱（舜盦，新三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直斋书录题校记（傅增湘，新三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直斋书录题校记·续（傅增湘，新三卷三、四期合刊）[/align][align=left]旧抄二十二卷云麓漫抄志疑（谷霁光，新三卷三、四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爱余堂本隐居通议（王重民，1945年新六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慎守要录（王重民，1945年新六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格致草（王重民，1945年新六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地纬（王重民，1945年新六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天经或问跋（王重民，1945年新六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俄国收藏之若干汉籍写本（伯希和撰，冯承钧译，1946年新七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姓韵（王重民，1947年新八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孝经衍义（王重民，1948年新九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吴郡岁华纪丽（王重民，新九卷一、二期合刊）[/align][align=left]棗窗闲笔跋（邓之诚，新九卷三、四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管窥小识（王重民，新九卷三、四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堪隅倒杖诀（王重民，新九卷三、四期合刊）[/align][align=left]跋类编草堂诗余（王重民，新九卷三、四期合刊）[/align][align=left]这份文章清单的作者，有三大特征：一、老中青；二、新旧学混搭；三、学贯中西。老，有前清进士张元济（1867 -1959）、傅增湘(1872-1949)，中有陈垣(1880 -1971)，冯贞群(1886-1962)、罗常培(1899-1958)，汤用彤(1893-1964)，青有向达(1900-1966)、王重民（1903-1975）等。新旧学混搭。张元济、傅增湘、冯贞群完全旧学出身，张、傅清后期进士，冯清末秀才。但其经历学问不同凡响。张、傅在清都曾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共和后，傅曾为北洋政府教育总长且为二十世纪第一藏书家，张是近现代中国出版界开天劈地者，冯则在藏书、目录学方面卓然大家。学贯中西如陈垣、罗常培、汤用彤、向达 、王重民等都是业内大师级、巨匠级人物。[/align]https://p1-tt.byteimg.com/origin/pgc-image/SPHRQrH7IkS8ON?from=pc[align=left]（新四卷三四期合刊，重庆印）[/align][align=left]在善本古籍研究领域重点说说两人。向达，二十四岁就任商务印书馆编译员、不久出任北平图书馆编纂委员会委员、1934年出任《图书季刊》五编委之一，1935年到牛津大学图书馆、英国博物馆检索敦煌写卷和汉文典籍、1937年赴德国考察劫自中国的壁画写卷，1938年回国后任浙江大学、西南联合大学教授，1949后，任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图书馆馆长，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等。陈寅恪以陈垣的敦煌研究首创“敦煌学”一语，并认为在敦煌学研究里，后起之秀向达的“唐代俗讲考”是敦煌学里的重要成果（见陈寅恪《观大千临摹敦煌壁画之所感》）。王重民，1928任过保定河北大学国文系主任和北京辅仁大学讲师，但其主要工作是在北海图书馆(今北京图书馆)整理古籍和主持编辑大型书目、索引。1930年任该馆编纂委员会委员兼索引组组长。1934年派往国外，先后在法、英、德、意、美等国著名图书馆，搜求流散于国外的珍贵文献，1939年受聘美国国会图书馆，整理馆藏中国善本古籍。1947年回国，任职北平图书馆，兼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王重民是在《图书季刊》发文最多的著者。所以文章都与古籍善本的搜集整理校勘相关。由此成为一代最为著名的版本学家和目录学家，其著《中国目录学史论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为现当代最著名的版本学目录学著述。[/align][align=left]三、[/align][align=left]从《图书季刊》十二卷（即共12年）中，所发的关于善本古籍研究的文章，所涉善本古籍上至宋元下至清季，特别重视新的发现，尤其重视流落海外的善本古籍。这从王重民、向达等的文章中可以看到。而由此，可以看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至四十年代善本古籍的研究方向和重点。[/align][align=left]善本古籍研究，是整个清季“小学”的重要内容，同时也是取得丰硕成果的重要内容。但用新的方法即用西方引进的现代科技方法来研究善本古籍，则是清末民初的事。《国学季刊》里善本古籍研究正是现代善本古籍研究的筚路蓝缕之举。尤其是王重民、向达等在西方（主要是在英法美等）遍搜中土善本古籍的经历，以及所得的杰出成绩，为现代善本古籍研究的开路立旗。在此同时，因《图书季刊》培养一批后来成为大家的学者。如向达成为了“西域学”的奠基人，其著作《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商务印书馆，2015）便是“西域学”的开山著述。《王重民向达所摄敦煌西域文献照片合集》（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8）则是向王于敦煌西域的集大成者。王重民更是著作宏丰。王于中华典籍几无不涉，除了是现代著名的版本学家、目录学家之外，同时是敦煌变文研究最重要成果也最丰的大学者，其《敦煌变文集·上下》（王重民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敦煌曲子词集(修订本)》（商务印书馆，1957）、《敦煌变文集补编》（王重民等，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敦煌遗书论文集》（中华书局，1984）成为敦煌变文最主要的校勘著述。[/align]https://p3-tt.byteimg.com/origin/pgc-image/SPHRQrn8IT1A4J?from=pc[p=16, null, left]（《善本书题记》，国家图书馆，2010）[/p][align=left]由此可观，生于1934年终于1948年的《图书季刊》，仅就善本古籍的研究（甚或至是普及）便功德无量。不过国家图书馆2010年印行的《善本书题记》，却没能全面反映《图书季刊》于这方面的业绩。如1934年一卷二期蒋复璁的《景印元翻宋世采堂本孟子赵注序》（此本后来于1970年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出版，16开线装套色影印），再如1935年二卷一期张秀民的《金元监本考》、二卷一期王重民的《海外希见录》（此为王重民在《图书季刊》上发表的第一文）都是善本古籍研究的重要文章。这样看来，没有录《图书季刊》1934年到1936年的“旧”刊上的文章，显然是一大遗憾。再如即便1939年之后的新卷，一些文章也没录入。如1943年新四卷三四合刊严敦杰《蜀贤算学著述记 》等。显然，这也是一个遗憾。[/align]https://p3-tt.byteimg.com/origin/pgc-image/SPHRRHHOdgmU3?from=pc[align=left]（1934，一卷总第一期“编辑部启示”）[/align]https://p6-tt.byteimg.com/origin/pgc-image/SPHRRIPC80SIxL?from=pc[p=16, null, left]（台北印行的《图书季刊》）[/p][align=left]文末随便一说。《图书季刊》1971年在台北，以台北故宫博物院名，重新印行。不过，台北印行《图书季刊》再没有了它原来的名气和影响了。（写毕于辛丑正月初五叙州田坝八米居）[/align]